【方王】不可控（十四）
14.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待了一段时间，王杰希在方士谦的帮助下大概梳理清楚了自己目前的遭遇。那些没有印记的、不管是否能够感应到魔法的孩子被魔鬼们当成消耗品般利用处置，他们仗着天赋的存在暂且没有性命危险，被好端端地控制在狭窄的空间内，像是折断羽翼的白鸽、关进牢笼的金丝雀，和待宰的羔羊。
说不上性命无虞，只是时候不到。
方士谦见过王杰希后就缠上了他，时不时溜出象牙塔来找小魔法师的麻烦。王杰希原本还有点不耐烦，但是忍不住心软，一两次后也就随他去了，时不时还跟着他一起胡闹。
“我听说新来的那个是牧师？”王杰希问方士谦，说话时还把方士谦带给他的书翻了个页，得到一句低低的回应后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合上手里的书，从椅子上跳下去，在方士谦警惕的眼神里爬到自己床上去拽那件白色的披风。
“你干嘛！”方士谦直觉不好，下意识就要从床上爬起来溜掉。
在象牙塔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儿明显比不上小魔法师的实战经验，两个孩子在床上滚成一团，最后由王杰希以绝对性的优势把方士谦牢牢按在了在了硬得硌人的床板上。
要换平时，方士谦还有心思嘲笑一下王杰希的大小眼，但是从王杰希的举动来看，大概猜到了对方知道了什么消息的方士谦忍不住心虚，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那个明明还幼稚得很却偏偏要装得冷静的小魔法师，眼珠子转了圈儿，张口拖着嗓音就喊：“救命啦！非礼啦！抢劫啦！谋杀啦！”
王杰希恼羞成怒抬手去掐方士谦的脸。
方士谦呜哩哇啦说了句什么，确定他不是在瞎嚷嚷后王杰希才稍微松了手，小牧师来保持着被迫躺在床上的姿势，捂着脸恶狠狠地瞪压在自己身上的王杰希：“你掐我！你背着我有别的牧师了你还掐我！王杰希！你这个歹毒的大小眼！我看透你了！”
“你眼睛再瞪大点说不定就可以把自己弄成大小眼了。”王杰希不想计较那句背着他有别的牧师了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趁着方士谦不注意，在他惊恐的眼神里飞快地掀起了他的披风把他的上衣扒拉开一截。
没有伤痕。
发觉跟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小魔法师反而松了口气。他至今都记得最开始被扔进来前无意间看见的某些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身上血淋淋的伤口，估计方士谦是天赋优势、那些人同样暂时不会对着他下手后，王杰希才避开方士谦的眼神，继续掰回刚刚被打岔的话题：“新来的真的是牧师？我听人说他进了塔里。”
听见后半句话的方士谦一愣，骤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自己人要被抢了的紧张感：“你听谁说的？”
“一个比我还要小点的术士，”王杰希随口应了句，难得眼神亮亮地看着方士谦，兴致勃勃道，“你不打算带我去看一下吗，除了你之外的另一个进塔的啊。”
“你想都别想！”危机感越来越重的塔里的第一个孩子扭过头，发现自己不是小魔法师的唯一后顿时有点赌气，不去看被难得他拒绝一次后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的王杰希，振振有词道，“我要是带你去了我以后都找不到好看温柔的小姑娘！”
二十分钟后，回到自个儿房间的方士谦打开窗户，把外面坐在扫把上的小魔法师给拽了进来。
王杰希被方士谦拽得往前一跌，吓得方士谦张开手想要接住他，奈何自己同样年纪不大，反而被同伴撞倒在地，所幸在摔下去的前一刻，王杰希伸手捂住了方士谦的后脑勺，才避免了本来就傻的同伴被撞得更傻的结局。
“找不到好看温柔的小姑娘。”王杰希摔在方士谦身上，一手垫着方士谦的头，一边拿他自己的话去堵他。
“那都是你的错！”方士谦推了一下王杰希，示意他先起来，理直气壮道，“要是我以后真的找不到小姑娘你就得赔我。”
王杰希从方士谦身上爬起来，又拉了他一把，嫌弃道：“我没有妹妹。”
“所以你不能背着我有别的牧师！”方士谦得意骄傲地抬起下巴，拉着王杰希刚刚替他垫了一下的那只手揉揉，说完这句话后反应过来不对，赶紧补充，“别的守护天使也不行！不对，不管是什么人，你以后只能有我！”
王杰希一时无语。
大概也是发现自己的要求不太现实，又想到对方现在不光背着自己认识了一个术士，现在还对另一个牧师感兴趣，方士谦顿时有点委屈地改口：“那你最喜欢的必须是我，以后没有温柔好看的小姑娘喜欢我，要是你也不喜欢我的话就没有人喜欢我了。”
“哦，”王杰希相当敷衍地应了声，同样年幼、也没怎么跟其余人交过朋友，被方士谦这么一打岔还当真思考了一下逻辑，成功被毫无根据的几句话带进了坑里，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让方士谦难过了，于是跟着向他保证，“那我以后只喜欢你。”
方士谦理直气壮地抬高下巴。
安抚完无理取闹的同伴也做出了相应的承诺，兴致勃勃打算去偷看新牧师的王杰希去拉方士谦的手，刚想着他拽着就溜，结果转头就给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王杰希伸手去擦方士谦额头的汗，对方还很不领情地把自己的额头撞他肩膀上，小声控诉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东西了！再重一点我总有一天会被你压死！”
他埋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偷偷捂着自己的腰，总觉得被自己用治愈术藏过去的那几道伤口又撕开了一样，在王杰希察觉到什么前又满血复活，抬起头拽着王杰希活蹦乱跳地往门边上跑，然后把比自己矮了点儿的小魔法师按在门上你钥匙孔面前：“快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没人我带你去砸墙。
刚刚进塔没多久的张新杰，彻底感受到了被两个前辈当成珍稀品种围观的恐惧。他合上手里的书，从座位上跳下去，小小年纪严肃着一张脸，假装看不见自己锁住的房间门钥匙口那儿的两双眼睛。
那个前辈已经不满足于自己溜出塔去找人玩儿了现在开始把人往塔里带了吗。张新杰面无表情地想。
相比王杰希的好奇，对于这个从头到尾都显得格外安静认真的小孩儿方士谦显得兴致缺缺，他看着张新杰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去抽书柜上的书，不开心地嘟囔道：“他比你还不好玩儿。”
“塔里以后会有更多的牧师和守护天使吗？”王杰希的重点从一开始就不在这个新来的孩子好不好玩儿，他只是想到之前遇见的那个小术士所说的“高塔里进了一个牧师，不知道那些人是需要很多的圣职者还是培养出来择优”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和不适感而已。
方士谦垂了下眼：“不知道哦。”
他再抬头的时候，张新杰也里面透过钥匙孔向外看，他被突然出现的那双眼睛给吓得直接往王杰希身后躲。斗篷差点儿被拽掉的王杰希有些无语，张新杰怀里抱着一本才翻出来的书，稍微侧了下身子给他们看那个快倒尽的沙漏，提醒道：“那些人快回来了。”
“原来他是这么过日子的吗？”被王杰希拽着找地儿藏方士谦忍不住问。
王杰希没忍住打了他一下。
两个小孩子躲在巨大的白玉柱子后面，王杰希在方士谦愤怒的眼神里稍微踮起脚去看柱子上刻着的东西，下意识瞪大的眼睛似乎能从那个诡异又熟悉的图案里看出些什么。
那片繁复的花纹中，突然睁开了一只深灰色的眼睛。
王杰希吓得差点儿往后退了一步。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左眼一疼，柱子上的花纹里藏着的眼睛了无踪迹，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左眼疼得厉害。
并未察觉到同伴的异样的方士谦贴着柱子，后背张开守护天使的双翼，直接把王杰希给包了个七八成，又在那些要靠近这里的人眼皮子底下抓起王杰希的小扫帚飞快地冲向了自己的房间，开门锁门摔跤一气呵成。
小魔法师觉得自己刚刚基本上是在死亡边缘起飞，他警惕地把自己的扫把抢回来：“你这么嚣张他们不打你吗？”
“我还有更嚣张的！”方士谦莫名得意道，然后拉着王杰希的手往窗子边上走，“快快快，趁着他们没看清你赶紧溜回去，不然到时候被打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
坐在扫把上的王杰希还是有点怀疑：“他们真没看清？”
“你不能质疑我的经验！”方士谦鼓起腮帮子推了他一把，然后趴窗台上看浮在半空的王杰希，似乎有点儿不甘愿地轻声嘟囔着，“其实我觉得在外面挺好的。”
比较了一下自己房间和方士谦房间大小的王杰希觉得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被王杰希敷衍打发了“杰希我以后被丢出塔你收留我吧”的方士谦心满意足地看着小魔法师坐在灭绝星辰上没了影儿，然后踮起脚去够打开的窗子，他刚刚合上窗户，再熟悉不过的手铐就精准无误地扣死在了他的手腕上。
方士谦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同样是无比熟悉的冰冷的刀尖抵在他的后腰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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