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王】不可控（十二）
12.
当你愿意踏足某个古老的、早已覆灭的公国的土地，去翻阅关于它的隐秘尘封的历史，就会发现在那么久以前，心比天高的人类妄图通过创造出神祗来掌控这片大陆。
“杰希你看，”方士谦摊开地图，“以前的大陆上由大大小小的国家遍布，而现在除却某些小公国之外，基本上都被各种领地占据了。”
微草就是几大领地之一。
王杰希抬手去擦方士谦额角的汗，他原本的意思是让方士谦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和叶修他们讨论一下关于嘉世城外的声音的事情，但是没想过方士谦这么快就要招供，一回来就把他抵在墙上亲了一阵，压根儿不给被亲得一片迷茫的王杰希开口制止的机会，就高高兴兴给他翻地图看：“微草的历史里记载的是领地前身的公国由于一场战争而覆灭，幸存者花费几百年的时间重新建立起了这片区域。”
“嘉世也是这么记载的。”叶修说。
“蓝雨也是。”喻文州慢慢收拢手里那卷画着图案的羊皮卷，补充道。
方士谦被门口堵着的人吓了一跳：“你们干嘛呢！进来都不先敲门吗！还有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杰希似乎有些无语地打了下方士谦的头，按理说方士谦没道理注意不到房间里进了人，除非他现在注意力集中的很困难，王杰希叹了口气，又捏了捏他的耳垂。
治疗之神同魔术师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让其他人默契地别开眼扭头不看，张新杰扶了扶自己的水晶镜片，还要尽职尽责一本正经地去回答方士谦刚刚的问题：“前辈没有关门，在你把王杰希前辈按在墙上亲的时候我们就来了。”
王杰希：“……”够了，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
喻文州觉得，这个“按”字，就很灵性了，生动得他又想起来了自己被这两个混账折磨的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多年。
叶修啧啧称奇，低声同苏沐橙交谈：“你说他们霸图的人明明谁都一副别人欠了自己几千万的脸，上一位大牧师好像也跟方士谦这家伙差不了多少吧，都是那种上个战场就往最前面跑抡着十字架揍人的类型，到底是怎么把张新杰教得这么实诚的？”
苏沐橙剥了个橘子，往叶修嘴里塞了一瓣，对于他提出的这么无聊的问题依旧认真思考了下答案，最后得出结论：“虽然我没怎么见过，不过他进霸图前就这个样子吧？应该是天生的。”
方士谦算是知道为什么王杰希刚刚要咬他了。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偷偷瞥了眼对此似乎相当头疼的王杰希，确定自家领主现在没找自己算账的意思后，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一个公国覆灭我们可以称为意外，如果所有公国倾覆都是因为同一个理由，那么究竟是可怕的巧合，还是典籍上记载的为了掩盖某些见不得光的历史而虚构的理由。”
他扭头去看叶修。
苏沐橙和韩文清跟着转头看叶修。
正等着方士谦继续说下去的叶修猝不及防被直截了当地卖掉，除了三个知情人外所有人都把他来来回回从头到尾看了好几次，看着抱着王杰希的肩膀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的方士谦，叶修才反应过来肯定是王杰希逮了他个正形，为了被从轻发落所以毫不大意地祸水东引。
“前人所做的超过了某条底线又完全可以对后世产生误导的蠢事自然不会被保留下来，一场浩劫几乎颠覆了整个大陆，而产生这场灾难的原因就是被封存的恶名昭彰的造神论。人类相信神明创造人世，又想通过掌控神明来掌控人世。”叶修没打算从自己的背景说起，方士谦和韩文清都不是会把这种事随意散布出去的人，这些家伙也不会抓着他的真实身份不放，干脆捡了重点直接提，提完了又颇为怀疑地抬眼去看缠着王杰希说什么的方士谦。
如果说自己知晓这段历史是因为家族原因，那么方士谦又是从何得知。
“但是还是有人把这件事的信息残片保存了下来。”张新杰问叶修和方士谦，嘉世外围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们之中每个人都有听见，独独他受的影响最大，牧师先生下意识皱了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要挣脱出来。
“我们暂且没办法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那段历史的，也查不出那个组织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方士谦垂下眼去看地图，遮住了自己眼里闪烁着的意外明亮而诡谲的光，他一只手和王杰希十指相扣，只摊开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掌心中央有守护天使的图案温温地发着光，“但是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试图去造神，而是伪装神。”
组织的目标，自然就是那些从生来就有着所谓上天的祝福天赋异禀的孩子们。
苏沐橙暗地里骤然拽紧了叶修的衣角。
方士谦假装没看见，他早就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过自己拥有的一个守护天使的印记，知晓他同时拥有两种职业的图案的人——从真正意义上能够被称为“人”的，也不过林杰和王杰希两个而已：“如果能把这些人掌控在手自然是最好，但是还不够，他们还需要一张底牌，也就是他们的王牌。”
他抬头朝张新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们需要证明自己能够掌控神明，但是他们手中没有神，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角色来替代神祗的存在，”方士谦冷嗤了声，“就是神的代言人。”
张新杰感觉自己的心脏里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发出尖锐的鸣泣，被囚禁在封印里的恶魔愤怒地撞击着困住它的东西，牧师强行按捺住心脏的疼痛抓进了自己白色的衣袍，在仿佛一切都要挣脱枷锁吞噬他本身的时候，他戴在脖子上的逆光的十字架贴近心脏温热明亮了起来。
“那是你的前辈留给保护你的东西吧。”方士谦掐断了话头去看张新杰。
“你的前辈留给保护你的东西”让王杰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垂头看着自己魔法师的斗篷上领口处的那颗翠绿色的宝石。
这个倒霉孩子一开始就知道，王杰希想起方士谦当初给自己吐槽说“霸图太过于保护张新杰，就差再造一座象牙塔配上他的气质出去糊弄别人说是神的代言”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茫，认真想来总觉得方士谦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偏偏惯来冷静细心的自己丝毫不觉。
如果方士谦真的想隐瞒什么的话，自己永远也无法得知那件事的真相。
这个认知让王杰希惊出了一身冷汗。
“神的代言啊，当然要光明系的职业去充当才合适，喻文州当初第一个被否决，”方士谦没有察觉到王杰希的异样，他的口气颇为欢快活泼，听得喻文州都忍不住扶额说“那还真是谢谢了”，总觉得方士谦还在记恨自己当年向王杰希发出邀请的仇，“一座象牙塔，里面锁着我和张新杰，大概是牧师这个职业比守护天使更光明一点，他们就把我扔出去了。”
黄少天听见这句话后都罕见地沉默了一下：“讲道理，方士谦，他们把你扔出去的根本原因真的不是因为你太能作妖了吗？”
方士谦不服，方士谦抗议，方士谦冷笑一声对他们发出了致命一击：“我再能作妖我也有男朋友，你们呢。以后我和杰希结婚的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吗？我建议你们赶紧去背一下祝福词，不然以后谁说不出来就把黄少天这么多年说的话全封印进宝石里嵌在你们武器上。”
黄少天：“……”
喻文州当场倒抽一口冷气。
缺失的记忆使张新杰有些茫然地抬头看韩文清，最后只得到了领主的点头认同。
被方士谦跟黄少天这么一闹，原本还很严肃的阴谋论陡然活泼了起来，就连苏沐橙都忍不住赞同是因为方士谦太皮了才被扔出去的说法，王杰希一直拉着方士谦的手，感觉到他藏起来的牧师的印记微微发热。
不应该，如果论光明继承的话，方士谦的双职业总归比张新杰的更有用处才对，难道那些人还要在乎光明血脉是否纯粹吗。
叶修神色淡淡，没再说话。
因为家族原因他比其余人都要清楚那段掩盖的历史，只是那时他尚且年幼，模模糊糊有着大概的印象却不清楚究竟会面临什么。天赋者的印记起源于叶家，偏偏等到他的诞生时，他有了个双生弟弟。阴差阳错般的，他拥有了天赋，叶秋却拥有了印记。
家里的长辈因为某些事情外出的那天夜里，叶秋右肩的印记在黑暗里亮起灿金色的光。房间门被撞开的时候，叶修抽出枕头下的匕首，从右肩活生生地剜下一块血肉。
叶修总是和叶秋吵架，或者说他总是单方面欺负叶秋，把比自己晚出生那么一点的弟弟气得一边要锤他一边哭唧唧地去找父母告状。
但他到底是兄长。
叶修冷眼看着方士谦和王杰希十指相扣的两只手，嘲讽似的扯了扯唇角。
虽然他也不知道方士谦无论如何都不会诉诸于口的秘密是什么，但是总有一天，
王杰希会后悔自己如此轻信了方士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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